余 瑋
2021年03月10日14:16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1952年,我面臨初中畢業。就我當時每學期的學習成績而言,讀高中、考大學或跟潮流留蘇,應該不成問題。偏偏在這時,上映了一部蘇聯影片《鄉村女教師》,片中主人公瓦爾瓦娜置身鄉村,為小學教育嘔心瀝血的情節深深打動了我。感到我們新中國的建設需要各行各業的人才,但教育力量還很薄弱,於是一個教師夢時時縈繞在我心底,“當教師”成了一個無法替代的意念。
周六,我照例回西花廳。餐桌上,我禁不住把自己擇業的小秘密告訴了伯父、伯母。“好啊,女孩子選擇做教師挺不錯的,何況國家現在正需要大批的教師去培養人才參與祖國建設,當教師很有意義。當年我16歲,一畢業也是當教師的。當教師,我支持你。”伯母一聽我“宣布”的“決定”,很欣慰地對我說。接著,她又轉過頭向正在舉筷吃飯的伯父說:“秉德不准備考高中,打算報名上師范學校,你怎麼不吭一聲,表個態?”
伯父放下筷子,緩緩地說:“這事應該讓她獨立思考。有你一人說就夠了,我講多了對她成長不好,壓力太大了。萬一有一天她猶豫、后悔,都沒辦法。況且,她還應聽聽她爸爸媽媽的意見。”
這一年,我夢想成真,被保送進北京師范學校。當時師資不夠,不少適齡兒童無法入學。我意識到我們師范生得趕快加入教師行列,補充師資力量。於是,我再一次主動放棄了上師范大學的機會。因個人思想上進,師范學校畢業前,剛剛18歲的我加入了黨組織。不久,我如願分配到北京東郊區(現朝陽區)第三中心小學,被指派到四年級做班主任,教語文和算術,成了一名鄉村女教師。
然而,在教師崗位上工作才兩三個月,又被調到區委參加肅反工作。“搞這項工作,要仔細、謹慎、實事求是!作為宣傳教育群眾的干部,自己一定要注意領會學習黨的方針政策。”這是伯父對我的叮囑。在區委工作的日子裡,我扎扎實實地工作在基層,雖沒有任何職務,但伯父、伯母常為我這個侄女的良好表現感到欣慰,畢竟我沒暴露出與他們的親屬關系,更沒借用他們的特殊關系為升遷動腦子。對於伯父的報告、講話,我有一種特別的感情,隻要能看到的,我都細細讀,力求讀懂。
1965年,我丈夫沈人驊調到西安工作。不久,為了減輕北京城市人口居高不下的壓力,中央有個文件“夫婦雙方,如一方不在北京,另一方跟著調離北京”。伯父、伯母對我隨夫離京沒有半點干預,更沒有托熟人照顧人生地不熟的侄女。“你的孩子,從小要嚴格教育,不能寵!”這是伯父在我離京時對我的交代。
分配在西安市輕工業局人事科不久,“文革”開始了。一時我成了造反派揪斗的對象——他們叫我交出局長們安排的接班人的名單,被我拒絕了。被罵成“死老保”的我,不斷被造反派拉去問話、批斗,還關過三天。“如果你講出你是周總理的親侄女,造反派一定不敢關你了!”看過我檔案的人事科長感慨地說,但我無法做到,聽后只是連連搖頭。不論在哪裡,我依靠的應是組織,應該相信組織,沒必要依靠什麼關系為自己開脫。
直到1974年,丈夫調回北京,我也隨他回京工作。去西花廳看伯父、伯母時,一見面,伯父聽說我已調回,眼一瞪,“秉德,你是不是因我的關系調回來的?!”“恩來,你不要忘了,秉德不光是你的侄女,還是人驊的妻子,是軍人家屬。”伯母的話剛說到這,伯父連連擺手:“我放心了,是隨軍人調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