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元功
2020年10月09日10:47 來源:人民網-文史頻道
這天果然出了意料不到的事故。周恩來總理的座車駛到展覽路南口時,就見前面路南一個大門裡鑽出一輛卡車。它本來是右拐向東行駛的,沒有想到將要和周恩來總理的座車交會時,它忽然逆行而駛,接著又突然橫到了馬路中間。我們一看情況不妙,忙喊:“卡車!”“危險!”
楊金明早就看到了那輛卡車。他是司機,對沿途路口、路況很熟,知道要經過哪些道口、機關、工廠,當然也知道那輛卡車是從北京市電車一廠的車場出來的。因那卡車出門后向右拐,所以交會時並沒有鳴笛。各行其道,互相並不妨礙。當看到那輛卡車忽然駛入逆行,既未打大迂回指示燈,又不鳴笛,不打手勢,估計它可能橫在馬路中間,自己車速又快,眼看立即要被它撞上肇成特大事故。無論如何也不能叫它出事。一種重大的責任感促使楊金明立即採取措施,鳴笛、點煞、換一擋,向右避讓。車正往右偏,忽見前面有根粗大的水泥電線杆,弄不好,很可能被卡車擠到電線杆上,楊金明連忙又改為逆向避讓,並把方向盤向左打死。就在這時,那輛卡車的車身忽然在他眼前一晃,眼看就要撞上,楊金明暗暗喊了一聲:“不好!”隨即腳下猛地一踏,吉斯3ИC—115立即來了個180度大調頭,嘎地一聲停住!
人們在形容遇險情景時,常常是用“又驚又險”,或是“有驚無險”。我們這次可說是“有險無驚”。我們之所以稱它“有險無驚”,是因為“險”確實是“險”,“險”到了一旦撞上,就會車毀人亡﹔“無驚”,則是在這緊要關頭,我們誰也沒有張皇失措,像人們遇到險情的時候,通常要嚇出一身冷汗,而是沉著地隻想避免出現最壞的情況,這是我們預先有精神准備的緣故。因此,當吉斯車眼看要與卡車撞上的時候,坐在前排的張樹迎立即回過身來托護總理。無奈這車是三排座,中間隔著一排,夠不著總理。我呢,很自然的反應就是用左手和身軀使勁架著總理,右手則用力支撐著中間那排座椅的靠背。總理也使出很大的力氣來支撐。雖然幾個人在吉斯急調頭的過程中,身體失去了重心,歪倒在一邊,幾乎摔到座位下面,但誰也沒有受傷。這不能不歸功於楊金明駕車技術高超,和他的高度責任感。如果他技術不精,責任心不強,不能在一剎那之間腦、眼、手、腳並用,准確無誤地完成調車、煞車這一系列高難動作,其后果不堪設想!
盡管幾乎兩車相撞,造成了重大交通事故,可是那輛卡車的駕車人卻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他依然不打指示燈,也不鳴笛,在馬路中間又莫名其妙地來了個大迂回,然后駛回電車公司一廠的大門裡邊去了!我們真是氣得要冒出火來!
想到周總理去釣魚台要緊,不能耽誤,楊金明手把方向盤,打了個倒車,調轉車頭,繼續向西行進,好像剛才的一切未曾發生似的。小雨依然落著。
我跟隨周總理多年,從來還沒有遇到過這麼大的車險。總理也只是在蘇聯遇到過一次。那次,總理和陳雲、李富春同志一道出訪蘇聯,在莫斯科有一天外出,周總理的座車沿著馬路中間隻准蘇聯主要領導人車輛通過的“中央線”行駛,突然從右方橫著駛來一輛汽車,周恩來總理的座車剛過去,沒有撞上,卻撞了陳雲、李富春同志的車,弄了個車損人傷。萬沒有想到這天在北京又遇上了這一次。
我們很生氣,周總理也很生氣。一個司機怎麼可以不鳴笛、不打指示燈,就在大街上打大迂回?真是無法無天!總理對這種不遵守交通規則的行為自然不能容忍,他指示我:“到了地方,你馬上把情況告訴北京市公安局,要他們查清楚,是什麼人不按交通規則行車?是有意還是無意?查明后要嚴肅處理。”我巴不得狠狠去處理一下那個卡車司機,恰好周總理又作了這樣的指示,於是回答說:“我馬上就辦。”總理接著又表揚了老楊:“都是老楊開車技術高,處理得好,才避免了一場大車禍。”我和張樹迎也問:老楊,現在心裡慌不慌,並告訴他可以開慢一點。楊金明嘴裡低聲咕嚕了句什麼,又照舊全神貫注地開他的車。
到了釣魚台,我立即從五號樓打電話給北京市公安局和警衛局報告了情況和卡車的牌照號碼。我把周總理的指示原話傳達之后,並說,我理解總理的意思不是叫查那輛卡車是否企圖撞他的車,而是司機為什麼打大迂回不鳴笛、不打指示燈違犯行車規則。因我們警衛人員有一種職業病,遇到問題,往往會先入為主覺得對方是沖著總理撞來的。北京市有關領導對此十分重視,北京市副市長兼公安局長馮基平帶領有關工作人員立即趕到了現場。電車公司一廠廠長張維仁、黨總支書記馮彬,聽傳達室的人電話上講,廠裡的卡車幾乎撞了周總理的座車,公安局的領導、交通管理處的領導都來到大門口了。他們感到問題嚴重,當下就打電話報告了電車公司經理許步寧,並跑到大門口來了解情況。
情況很快弄清楚了。原來那個駕駛卡車的是電車一廠的維修工,叫張興辰。最近一段在私自練駕駛,常常開著車在廠子裡轉。特別是將會不會癮頭更大,不玩一玩手就發痒。這天下午他手頭沒活,就借口給卡車加油,和班長要鑰匙,班長也知道他給車加油是假,想開著玩玩是真,又不好當面給頂回去,就把鑰匙交給了張興辰。張興辰拿到鑰匙,非常高興。他還從來沒有開車上過街,他決定試試,於是就把車開出了廠門,想轉一個大圓圈就回廠,對面有車無車全然沒有瞧見。
負責交通管理的閻榮久,經過詢問和勘查現場認定:張興辰是非司機駕車,違章行駛。他說:“幸虧主車司機處理及時、得當,才沒有釀成大禍。要是總理的車出了大禍,我也得背上鋪蓋卷自動去坐大牢。北京的交通我們沒有管好啊!”又說:“這次也太險了,吉斯車車身長,約6米,車身重,約5噸,方向盤很不靈便,又遇上下雨,地面有水,車速又快,沒出事真是萬幸。”最后他向我們強調一定要有安全措施,要沿布設的專勤路線走,不能老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