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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來與胡適:大歷史脈絡中的人物關系

張太原

2020年10月09日10:46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黨的文獻》授權中國共產黨新聞網獨家發布,請勿轉載)

[摘要]周恩來與胡適都屬於中國20世紀叱咤風雲的人物,但走的道路不同:一個是革命領袖,一個是“改良主義者”。縱觀二人的關系,五四時期是一個交合點,共同推動了一個新時代的到來。然而不久二人卻逐漸疏離,走上了不同的社會改造道路。大約到1937年前后,在亡國滅種的危機面前,二人的關系又出現了一個交合點,一個是政黨的代表和領袖人物,一個是知識界的代表和知名人物,一起研究救國方略,體現了在政治和抗日方面的某種共識。新中國成立后,在周恩來看來,胡適屬於“典型資產階級思想”和“唯心主義”的代表,在無產階級政權中是需要批判的,但仍希望其“為社會主義服務”,並設想給其一定的言論空間。而對於胡適來說,他根本不認同中共新政權,對周恩來的好意自然無從回應。二人的名字和關系,可昭示“大歷史”發展的脈絡。

[關鍵詞]周恩來﹔胡適﹔中國共產黨﹔歷史軌跡

[中圖分類號]D2-0﹔B26[文獻標識碼]A

人物研究走到一定程度,常常會出現選題的困難,尤其是像周恩來這樣的歷史人物。但是,如果把人物作為一種研究視角或研究路徑,就可以由微觀通向宏觀,使人物與時代相連,與社會相依,不但可以呈現時間之流程,而且可以展現空間之構成,並可使歷史的靜態與動態融為一體。這一研究取向下的人物,就像一隻多彩筆,用它可以繪制立體的動態圖景﹔又好比一扇窗,憑它可以開啟風光無限的新視野。這樣以人物為路徑重建的歷史會更直觀,也更貼近歷史的本來面目。按此,一些看起來不相干的人物,可能隱藏著某種歷史的聯系。比如周恩來與胡適,二人都屬於中國20世紀叱咤風雲的人物,但走的道路不同:一個是革命領袖,一個是“改良主義者”。盡管反映他們直接關系的材料很少,但是通過一些零星的碎片,卻可以昭示“大歷史”發展的脈絡和軌跡。

一、敬愛與失望

五四前期,胡適是新文化運動的領軍人物,周恩來則是受新文化運動影響的青年學生。1918年2月,周恩來在日本留學時,仍津津有味地閱讀已在國內看過的《新青年》雜志,對其中倡導的排孔、獨身、文學革命等表示“極端的贊成”。1919年7月,周恩來主編的《天津學生聯合會報》更是以介紹“新思潮”為主要旨趣。稍后,他還主持成立了從事科學和新思潮研究的覺悟社,並邀請李大釗、周作人、錢玄同、劉半農等新文化運動的頭面人物前去講演。(參見《周恩來年譜(1898—1949)》(修訂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8年版,第26—34頁。)這期間,雖然沒有材料顯示周恩來與胡適的直接聯系,但是,對周恩來來說,胡適當是他所熟知的新潮人物。1936年,毛澤東對斯諾說,五四

時期,陳獨秀和胡適代替了康有為和梁啟超成了他心中的楷模。(參見﹝美﹞埃德加?斯諾著、胡為雄譯:《漫長的革命——紫禁城上話中國》,新疆大學出版社1994年版,第296頁。)這差不多是那個時代青年思想變化的一種普遍軌跡,周恩來顯然也在此列。1922年12月,他在專門評胡適的一篇文章中開篇即說:“胡適先生本是我們所敬愛的一個人,他的思想和言論很有些令我們佩服的地方。”(周恩來:《評胡適的“努力”》,《少年》第6號,1922年12月15日。)不過,一個“本”字表明,大概在他成為馬克思主義者之前,這種“敬愛”和“佩服”已成為歷史,而此時卻是要批判胡適。

相當一段時期內,思想史著作中一般都把“問題與主義”之爭看作是新思潮陣營分裂的標志,由此斷定馬克思主義者與自由主義者的分道揚鑣。現在的研究表明,這未免有些受后來歷史結局的影響。如果循著歷史發展的本來順序去考察,則會發現馬克思主義者與自由主義者,並不是一下子就截然分明的,而是在“問題與主義”之爭后比較長的一段時間內,呈現出一種若即若離、似分又合的膠著狀態﹔兩者好像是為著同一個目標而採取不同方法努力的朋友關系,“我們”中往往有“你們”,而“你們”中也常常有“我們”﹔大約到1925年以后才分出兩個陣營、兩條道路。(參見張太原:《自由主義與馬克思主義:〈獨立評論〉對中國共產黨的態度》,《歷史研究》2002年第4期。為敘述的完整性,本文採用了該文的一些論述。)這期間,胡適更傾向於“求同”,特別是“陳炯明事變前后”的“論政”,“一定程度上受到中國共產黨人的影響”,與蘇俄和中共走得也相當近。“胡適踏足政壇,雖以《努力》為根據,真正涉及時政大事,似乎更加喜歡與李大釗交換意見。”(桑兵:《陳炯明事變前后的胡適與孫中山》,《近代史研究》2001年第3期。)

各種材料表明,“問題與主義”之爭,並沒有影響胡適與李大釗的關系。1922年,胡適起草了一個政治宣言即《我們的政治主張》,其中說:“我們以為國內的優秀分子,無論他們理想中的政治組織是什麼,現在都應該平心降格的公認‘好政府’一個目標,作為現在改革中國政治的最低限度的要求。”(胡適等:《我們的政治主張》,《努力周報》第2期,1922年5月14日。)該文公開發表時,胡適征集了16人簽名,其中就包括李大釗。雖然對於李大釗來說可能有礙於情面或實施策略的因素,但是雙方在大目標上的某種一致也確實存在,至少說明當時個別的馬克思主義者並未完全放棄“和平的努力”。或者可以說,一些馬克思主義者與自由主義者的界線這時雖然有所顯露,但是緣於先前的友誼、交往和同道,在一些重大舉措上彼此仍然“相互捧場”。比如,中共二大宣言發表后,胡適即撰文予以“正面的響應”,稱“中國共產黨近來發出一個宣言,大意是說他們現在願意和資產階級的民主主義革命運動聯合起來,做一個‘民主主義的聯合戰線’,這件事不可不算是一件可喜的事”。胡適還明確地稱中國共產黨為“我們的朋友”,並且在大目標上引為同道。(參見胡適:《國際的中國》,《努力周報》第22期,1922年10月1日。)

1923年和1924年,陳獨秀曾多次致信胡適,請他幫助蔡和森出書和索取稿費及幫助張申府推薦工作,同時還替《中國青年》向他約稿(參見水如編《陳獨秀書信集》,新華出版社1987年版,第380—388頁。),並允諾為胡適籌辦的《努力月刊》“義務撰稿”(耿雲志:《胡適研究論稿》,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223頁。)。1923年7月,瞿秋白在致胡適的信中,表示希望所任教的上海大學“能成為南方的新文化運動中心”,請胡適常常指教。(參見《瞿秋白信一通》,耿雲志主編《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第41冊,黃山書社1994年版,第159—162頁。)同年,陳獨秀在《前鋒》上撰文,說胡適是“真正了解近代資產階級思想文化的人”,認為唯物史觀派和實驗主義派“在掃蕩封建宗法思想的革命戰線上,實有聯合之必要”。(陳獨秀:《思想革命上的聯合戰線》,《寸鐵(六)》,《前鋒》第1期,1923年7月1日。)但是,馬克思主義者內部對逐漸被看作“改良主義者”的胡適等人的態度並不一致。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旅歐總支部辦的《少年》雜志中,就指斥胡適等“知識階級的人”,“歷來是資本階級的附庸”,而“我們”即“共產黨是勞動階級的代表,是勞動階級的先驅”。(張申府:《胡適等之政治主張與我們》,《少年》第2號,1922年9月1日。)“資本階級的附庸”和“勞動階級的先驅”顯然是對立的兩個陣營。蔡和森則指責胡適等“一班與群眾隔離的政治家或政論家”,“簡直不知道或者不承認有群眾的勢力,所以他們不謀勾結或利用舊勢力便想求助於外國帝國主義者,不是發表些蔑視群眾,謾罵工人兵士的怪議論,便是想出些上不靠軍閥下不靠民眾的智識者的紙老虎或烏托邦”。(蔡和森:《武力統一與聯省自治——軍閥專政與軍閥割據》,《向導》周報第2期,1922年9月20日。)

作為“少年”人的周恩來正是在這時發表了一篇頗有戰斗性的專門評胡適的文章。首先,他對胡適“最近在《努力》周刊中所發表的一切政論”表示“非常失望”,“所失望的,乃是胡先生對於政治太缺乏了革命的精神”。其次,根據胡適的觀點分別進行了批駁。針對胡適說的革命與改良可以“分工並進,殊途同歸”,“各行其是,各司其事”,他說:“我們便不恐懼他這話同樣會被各大軍閥,新賣國賊的外交系,基督教徒和要錢的議員們拿去利用,他自己這種圓滑的精神已實足阻礙革命精神的發展了。”針對胡適提出通過“公開的南北和會”或“各省會議”實現統一的主張,他反問:“姑無論在現在的群盜割據、爭為雄長的情勢下難以做成,且決難有真正民意的代表,便是會開成了,便是大家真肯‘把袖子裡把戲都攤出來’了,試問如何能有滿足各方欲望的結果?”在他看來,軍閥無論如何是不會滿人意的,非用革命的手段“打倒”不可。而“真正革命非要有極堅強極有組織的革命軍不可。沒有革命軍,軍閥是打不倒的”。對胡適提出的“由政府公開的調解直奉的私斗,消除那逼人的戰禍”,周恩來更是覺得荒唐:“軍閥賣國還要調解,我們真不知是顧忌軍閥啊,還是怕投鼠忌器啊?這樣短視的外交眼光,這樣敷衍妥協的政論,而想做‘全國的觀象台,斥候隊’,而以為是乃‘研究事實,觀察時勢’的主張,我們真不敢信服。”

最后,周恩來斷定:“胡先生已是缺乏了革命精神的人。知此乃知他在《努力》上所發表的妥協的統一會議主張,偽和平的聯省自治辦法,和能說不能行的他們好人政治,都是些不落實際的廢話。凡是有革命精神的少年們豈能受其蒙蔽!”在他看來,胡適的主張與“少年”們的理想已根本不同:“胡先生的政治主張,所謂‘我們最低限度的要求’,自然離著我們共產革命的政治主張很遠,但即便合於民主政治的要求,在現在軍閥跋扈、列強侵吞的中國情狀下,也止有一個民主革命才能達到,才能完成民主共和的工作。然而胡先生竟不作如是想,以為在世界帝國資本主義和軍閥的支配之下便可建立‘好人政府’實現其政治主張,這不是做夢麼?”因此,即使面對胡適的“主動示好”,他也毫不領情:“胡先生答‘中國共產黨對於時局的主張’說:‘我們並不菲薄你們理想的主張,你們也不必菲薄我們最低限度的主張。如果我們的最低限度做不到時,你們的理想主張也決不能實現。’但我們卻要代答胡先生道:‘我們卻很菲薄你們的最低限度的主張,而尤其信依著你們最不努力的方法,你們最低限度是永遠做不到的。至我們的主張,隻有用政治爭斗的革命手段才能實現,我們殊不願上你們無革命精神的大當。’”(周恩來:《評胡適的“努力”》,《少年》第6號,1922年12月15日。)

值得注意的是,中國共產黨中像周恩來這樣的“少年”人對胡適的判定最終成了整個黨的認知和態度,李大釗即因中共中央的決議而很快退出了“好人政府主義”的活動,五四新思潮陣營產生的兩條道路日益突顯。換個角度,如果僅以年齡觀之,無論黨外還是黨內,可以說,時代的大旗很快便由五四時代的老師輩轉給學生輩了,這是中國歷史一種別樣的轉折。

(責編:唐璐、張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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