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德
2020年05月22日14:39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四、伯伯七媽對其他親屬和身邊工作人員的補助
20世紀50年代,有一次,周家有親戚從外地到北京探親,按“家規”住招待所。因為伯伯在建國后給自己的親屬定出了“家規”:來北京一律往機關招待所,在食堂排隊買飯菜,沒工作的由他代付伙食費﹔不許用公家汽車﹔在任何場合,都不要說出與總理的關系﹔不謀私利,不搞特殊化。這位親屬按“家規”住下來,但他返回時,通過衛士長成元功向國務院機關互助會借錢買了車票。當伯伯過問:“車票是怎麼買的?”成元功說是向機關借錢的。伯伯說:“公家的錢怎麼可以隨便借!職工有了困難怎麼辦?”等到成元功解釋是向機關職工互助基金會借來時,伯伯才說:“這就好!”
1959年初秋,堂兄周華章和他的母親來北京。伯伯聽說后,便約了時間請他們到西花廳做客。吃的二米飯,席間上了一道紅燒肘子,是淮安菜。伯伯看到,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喔,今天還有燒肘子!”七媽連忙說:“四嫂難得來,今天的菜差不多用了我們一個月肉食定量。”當時正是困難時期,為了招待一位故鄉來的老百姓親戚,兩位老人竟然把他們一個月的肉食定量都貢獻出來了。
1959年國慶十周年時,因邀請的外賓多,要將外地來京人員疏散。我們家恰有幾位親戚從外地來京,伯伯在動員他們離京前跟大家合影留念
伯伯吃著飯,又忽然想起什麼,對七媽說:“華章剛有了小孩子,還有四嫂來,家裡一下多了三口人,給華章點錢吧。”七媽答應著,回過頭來問華章哥有沒有存款。他說:“我有90元儲蓄。”隨后,七媽去書房拿出100元交給華章哥哥,對他說:“這100元你拿去用,你自己的錢就不要動了,平時還是應當有點儲蓄的。”華章哥哥看看伯伯,又望望七媽,心裡感動,但有些嘴拙,不知說什麼,隻答應著收下了錢。
吃過飯,伯伯有事,和大家打個招呼,匆匆走了。這時,華章哥哥看七媽還在向工作人員交代:“這吃剩下的菜晚上還可以接著吃。”
1963年,華章哥哥有了第二個孩子,正巧我們的堂哥榮慶到北京出差,伯伯特意讓他去看望華章一家,又給帶去了40元錢。榮慶哥還對華章哥傳達了伯伯的囑咐:“你告訴華章,兩個孩子可以了,不准再要了。”
其實,伯伯、七媽幫過的不止有親屬,還有許多身邊工作人員以及舊部舊識。
王海青是伯伯辦公室的一位秘書。1954年,國家為了培養提高干部的文化素質和科學技術水平,決定通過全國統考錄取部分在職人員上大學。這時王海青的妻子侯真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但在七媽鼓勵和支持下,她考取了天津醫學院醫療系。1955年11月,在學校讀書的她突然接到父親病故的消息。正在她悲痛之時,接到七媽委托她的秘書張元寫來的信,信中轉達了七媽的話:“聽說你的父親去世,希望你不要太難過,把哀痛化為力量,用在學業上去。你在學習期間,經濟不寬裕,現托海青轉去我的工作費伍拾元,作為給你這次回家往返路費的補助,請收用,並望保重。”侯真阿姨熱淚奪眶而出,她把錢寄回老家,自己全身心地投入期末考試。七媽那封充滿真情的信,她一直珍藏在身邊。
我的父母,攝於1961年
1956年8月的一天,王海青一家剛吃完午飯,七媽敲門進來說,聽說你們的寶寶要進幼兒園,要花費一些錢,我給准備一下。隨后,七媽從衣服口袋裡掏出80元交給侯真。王海青和侯真眼含熱淚目送七媽遠去的身影。后來她深情地回憶說,沒有伯伯和七媽的鼓勵和支持,整整5年大學她是無法堅持讀下來的。
伯伯、七媽幫助過的工作人員又何止這一對?
可是對自己呢,伯伯、七媽節省了再節省,幾乎到了自虐的程度!
1960年,伯伯洗臉用的是最普通的505綠色彩條毛巾,一條毛巾洗一年,中間破了四個大洞。成元功給伯伯又買了一條505,隻不過是紅條條,早晨伯伯從辦公室出來,准備洗臉去睡覺時發現了:“我那條毛巾呢?”
“中間破了四個大洞了,該換條新的了。”成元功在旁邊說。
“兩頭還是好的嘛!毛巾嘛又不是外衣,隻要能用就行!快給我拿回來。”
“總理,那天韓大夫不是說了嗎,您臉上毛囊之所以不斷發炎,就是因為洗臉毛巾太破、太硬,不斷摩擦引起的!”成元功叔叔以為搬出了醫生的“明確診斷”,一向尊重科學的伯伯就會服從的。
“有道理。”果然,伯伯點點頭。只是成元功還沒來得及“得勝還朝”,伯伯一揚眉一眨眼反問道,“成元功,你說紗布軟不軟?”
“紗布當然軟。”
“好。你去請霍愛梅同志(當時七媽身邊的工作人員)找點紗布把毛巾中間的大洞補一補,這樣毛巾又能繼續用,而且紗布洗臉軟和又不傷皮膚,既節約又保護皮膚,兩全其美。對不?”
“對!”剛剛起身的七媽正好進來,“等紗布再用破,還可以當擦腳布,不能擦腳了,還可以當抹布嘛!咱們國家還很窮,就是以后富裕了,也要節約呢!”
於是,那條用紗布補了中間,已經看不清顏色的505毛巾,又繼續“親吻”著伯伯的臉……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那條毛巾,誰能相信他的主人竟是掌管一個大國經濟大權的總理,一個月收入400.80元的總理!
從伯伯身邊工作人員做的一個統計中,我才知道經我手拿去補貼我們家用的那些錢的分量:伯伯的工資是400.80元,七媽的工資是347.50元。從1958年算起,到伯伯去世的1976年中,工資累積不足17萬元,伯伯、七媽拿出他們兩個人工資近四分之一,即四萬多元用來補助親屬和身邊工作人員。這4萬多元,由我送到爸爸媽媽手中的恐怕是其中的大頭!我記得特清楚,伯伯、七媽在世時經常講,他們之所以用自己的工資來補助親屬和部下,是不願他們因困難向國家申請補助,是為了減輕國家的負擔!
伯伯對自己生活上的衣食住行都不在意,不追求講究,更反對奢侈,自己的工資還經常用在公事上。中國乒乓球隊在國際比賽上所有項目全部取得了冠軍,伯伯為表示鼓勵,自費宴請他們。電影《霓虹燈下的哨兵》宣傳部隊艱苦朴素的作風,在社會上影響很好,伯伯宴請劇組的同志們,在院子裡散步時,兩手報肩高興地與他們邊走邊說:“我請你們吃飯。”七媽在旁提醒說:“恩來,這月你隻剩下幾毛錢了,還請客?”伯伯立即改口:“是鄧大姐請你們吃飯!”類似這樣的情況,數不勝數啊!
像伯伯這樣把自己的工資既用來補助親友和身邊工作人員,又用於公事,有時還需要動用七媽的工資,平心而論有哪個妻子能夠接受得了呢?但七媽就接受了,並且自己也拿出工資來像伯伯一樣做貢獻。可以說,七媽對伯伯的理解與支持,無與倫比!古今中外何處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