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義彬 周天度
2019年05月17日17:00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誰打響了西安事變第一槍
2006年紀念西安事變70周年時,《鳳凰周刊》(2006年第36期)的一篇署名文章提出了這個問題。2008年11月24日《北京日報》上的一篇文章,更直白地說:西安事變“捉蔣”的“主將是王玉瓚”。
在東北軍兩個衛隊營共同參加的攻打華清池、捉拿蔣介石的戰斗中,以王玉瓚為營長的衛隊一營和以孫銘九為營長的衛隊二營,在進攻的時間上孰先孰后?在這場戰斗中的貢獻和功勞上孰大孰小?上述文章的作者都忿忿不平,《鳳凰周刊》署名文章作者頗為感慨地寫道:“從西安事變到1979年,長達40年間,王玉瓚捉蔣的經歷鮮為人知。與此同時,當年的二營營長孫銘九,先后在《人民日報》、《解放日報》和《文匯報》等報刊上發表了不少關於他自己捉蔣過程的文章”,並指出:“此前,關於西安事變的細節,眾說紛紜。衛隊二營營長孫銘九在眾多史書的描寫中,成為率兵打進華清池頭道門並活捉蔣介石的‘英雄’。”作者僅僅根據王玉瓚家屬提供的資料,就聲稱王玉瓚在12日凌晨4時許率兵沖入華清池二道門,與蔣的衛隊開戰后,“二營孫銘九部的50余人,才趕到二道門內加入戰斗”。據此,他“認定最先進攻華清池的是衛隊一營的加強連”,臨潼捉蔣的主將是王玉瓚。
誠如兩篇文章作者說的那樣,相當長時間裡,國內出版的回憶錄或史學論著,在談到西安事變捉蔣時,大多隻提孫銘九的衛隊二營,不提王玉瓚的衛隊一營。現在看來,這顯然是不全面、不公平的。可是,為什麼會是這種局面呢?真如他們所寫的那樣,是因孫銘九杜撰的那些文章造成的嗎?我們認為值得認真研究。
歷史事實是東北軍的兩個衛隊營都參加了攻打華清池、捉拿蔣介石的戰斗,在這場戰斗中都發揮了作用,立下了功勞。但是不能把兩者的作用和貢獻等同看待,更不能主次顛倒。大量史料表明,孫銘九的衛隊二營在這場戰斗中肩負的是主攻任務,他們發揮的作用與貢獻更大些。我們認為,這就是為什麼一提到臨潼捉蔣,人們首先想到的是孫銘九、衛隊二營的原因所在。上述結論,有下列事實為証:
其一,張學良對捉蔣所做的戰斗部署。張學良深知,對蔣實行“兵諫”,就好像“把天捅個窟窿”,必將驚天動地,舉世震驚。因之,事先他在極端秘密的狀況下和極短的時間內,做了認真、細致的准備,特別是對挑選直接去華清池捉蔣的人慎之又慎,既要考慮是否具有豐富的作戰經驗,又要考慮對自己是否絕對忠誠,是否聽從指揮。經再三斟酌,張決定派衛隊二營七連去華清池捉蔣,但考慮到營長孫銘九缺少作戰經驗,特派飛機把遠在甘肅平涼的東北軍一○五師二旅旅長唐君堯接來西安,擔任內線作戰總指揮。12月11日下午,張學良向唐交代作戰任務,說:“我派衛隊二營第七連跟你去,連長張萬山,人很干練。另外有騎六師師長白鳳翔、團長劉桂五也去,他倆很有膽量,槍法很准,發揮他倆射擊術的特長,一槍一個,就可以很迅速地突進院裡。第七連的弟兄們也接受過充分訓練。孫銘九營長也隨隊照料,這樣你就可以放心了。”當天傍晚,張學良又把負責守衛華清池的衛隊一營營長王玉瓚召至公館,命令守衛華清池頭道門的衛隊一營加強連屆時也要參加戰斗,協同作戰。
張對派去直接捉蔣的指揮人員都分別談過話,還親自帶領白鳳翔、劉桂五以謁蔣為名到華清池蔣的住處,讓他們熟悉那裡的地形。
其二,張學良對孫銘九更加信賴。王玉瓚、孫銘九作為東北軍兩個衛隊營的營長,都深得張的信任和重用。但比較而言,張對孫銘九更加信賴。孫銘九當時是東北軍中少壯派的核心人物之一,對張忠心耿耿,是張的重要親信。1936年夏張為聯共抗日,成立了一個秘密的核心組織抗日同志會,孫銘九擔任這個組織的行動部長。凡有重要、機密的任務,張往往都派孫銘九去完成。1936年4月,張去延安與周恩來會談,孫銘九作為隨從參謀陪同前往。同年8月28日,國民黨陝西省黨部特務逮捕了“西北剿匪”總部的人員,張聞訊勃然大怒,立命隨行參謀室負責人孫銘九率衛隊營一個連前去查抄省黨部,解救被捕人員。接著,孫銘九作為中校隨行參謀轉任衛隊二營營長。中共與紅軍的代表來西安會見張學良,張大多是責成孫銘九負責保護與接待,有時索性就安排在孫宅住宿。就以這次華清池捉蔣來說,只是到了12月11日傍晚張在院裡偶遇王玉瓚,才喚他進城到張公館,向他交代這項任務﹔而對孫銘九,則在幾天前張、楊確定對蔣實行“兵諫”后,就讓他參與了准備工作。
其三,《蔣介石日記》詳細記述了蔣介石12日清晨逃離華清池、在驪山被捉的大致經過,並明確無誤地寫明了逮捕他的人是孫銘九。蔣寫道:聞槍聲,知東北軍“叛變”,跳牆時摔傷腰部,在衛士攙扶下艱難逃至山巔,遇東北軍密集火力阻擊,無奈退回山腰,藏於一岩穴中。后來“叛兵乃登山搜索,行至余穴之前后者約二次,並未發現。忽聞離余穴約二十余步之外,有人被執,與叛兵問答,余聞其音,乃知為(蔣)孝鎮,尚在余之附近,不忍離也。余乃知孝鎮被執,則余穴必發覺,以叛兵皆知孝鎮為平日侍余最忠實之侍從也。叛兵乃在其附近盡力搜查。在余洞穴之上,聞一叛兵曰:‘這裡有一個著便衣的。’另一叛兵曰:‘此必委員長。’前一叛兵應聲曰:‘先擊他一槍再說。’另一叛兵曰:‘不要胡亂!’余聞此言,乃知叛兵中尚有能明大義者。少頃,叛兵即問曰:‘你是誰?’余應之曰:‘余即蔣委員長。’問曰:‘你是委員長嗎?請委員長暫駐。’余曰:‘余為蔣委員長,今既為你等所執,你應即可將余槍斃,但余尚為你之上官,除槍斃余之外,你不得對余有所侮辱。’叛兵曰:‘你為我們中國救星,又為我國領袖,我們無敢加以侮辱,隻求你帶我們抗日而已。’此時,叛兵向天空連發三槍,聲言委員長已在此地,未幾有一營長前來,向余跪泣,余不知其所以然,乃問其姓名,彼答余乃沈鳴九(應為孫銘九)……乃知圍攻行轅部隊,為張之衛隊第二營”。蔣介石與孫銘九和王玉瓚均無任何瓜葛,蔣不會偏袒或褒貶他倆中的任何人。蔣《日記》中的上述記載應該是真實的。
《鳳凰周刊》署名文章作者認定王玉瓚是“打響西安事變第一槍”的人,是臨潼捉蔣的主將,一個重要根據是1981年全國政協文史辦為紀念西安事變45周年而召開的一次座談會。他說“與會諸多當事人”“撥去歷史的重重迷霧,認定最先進攻華清池的是衛隊一營的加強連。即是說,打響西安事變第一槍的是王玉瓚。”果真如此嗎?請看事實:張魁堂(原全國政協文史辦負責人,也是1981年那次座談會的主持人)無論是在1990年發表的《臨潼扣蔣的兵力部署和主要的指揮官》(見《文史資料選輯》總第121輯)一文中,還是在1994年出版的有關西安事變的專著裡,他根據這次座談會核實的資料,寫了扣蔣經過:“張學良早在9日即向王以哲、劉多荃宣布扣蔣決心,並擬定了內外兩線部署……內線由第二營派一個連去華清池扣留蔣介石,由原守衛華清池大門的衛隊第一營營長王玉瓚協同作戰……內線部隊因孫銘九得訊比較早,已先后於9日、10日兩天將一連多隊伍推進到灞橋鎮宿營。11日下午,張學良從華清池回西安時,要衛隊第一營營長王玉瓚隨他進城,交代他夜間協同第二營執行捉蔣任務。12日凌晨2時,王玉瓚乘摩托車出發,令駐十裡鋪的騎兵連與灞橋鎮的手槍排急行軍跟進……隊伍抵華清池后,衛隊第一營撤去大門警戒,並收繳駐禹王廟憲兵的槍械。3時40分,扣蔣隊伍進入華清池,二道門衛兵抵抗,被擊倒。第一、第二營隊伍擁入二道門,從左右兩方面展開攻擊……第二營的隊伍先沖進五間廳,發現蔣介石已不見了……”“搜山令下,衛隊第一、第二營在華清池已集中了約600人的隊伍,拉開距離向驪山方向搜索……孫銘九聽見士兵喊聲,立即走上前去,隻見蔣介石身穿古銅色綢棉袍,白襯褲,光著一隻腳……”
究竟誰是攻打華清池“捉蔣”的主將,誰是打響西安事變第一槍的人?讀了上述事實,讀者自己可作出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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