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保孜
2018年02月06日13:25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李先念第一個提出反對:不行,不開追悼會不能拿總理來開刀
1976年1月5日凌晨,醫務人員為生命垂危的周恩來做了最后一次手術,即在左下腹部開一個口子,以解決大便不通問題,將腸道裡的“殘渣余孽”盡量清除出去,但這個手術對於病情沒有任何幫助,只是暫時緩解了一些痛苦。
最后一次手術后,周恩來顯得心神不定,老是不願意接受醫生的治療。
一天晚上,他對守護在身邊的張佐良大夫和張樹迎說:“我的病就這樣了,已經很清楚了。我不想再麻煩專家們了,他們應該到最需要他們的地方去,為更多的人治病。我想回家,回那裡再治療……唉,出來兩年多了,真想回去住住啊!”
很快,周恩來不再提回家的事情了。他一向嚴於律已,知道這個事情讓醫務人員為難,就打消了這個戀家的念頭。
1月7日,周恩來病情繼續惡化,氣息已變得十分微弱,長時間處於昏迷狀態。醫療組成員、護理人員等晝夜守護在病房,隨時准備搶救。深夜11時,彌留中的周恩來從昏迷中蘇醒。他微睜雙眼,認出守在他身邊的吳階平大夫,用微弱的聲音留下了在人世間的最后一句話:“我這裡沒有什麼事了。你們還是去照顧別的生病的同志,那裡更需要你們……”這時他說話已經不很清楚了,但這句話大家還是聽懂了。
周恩來說完這句話,就一直睜著眼睛,老是看門口方向。值班醫生就問:“總理啊,你有事嗎?你是不是找大姐?大姐已經走了。”
周恩來晃了晃腦袋,意思說沒事。但他就這樣睜著眼睛一直到晚上12點也不睡覺。張樹迎、高振普等警衛們還以為周恩來病情好轉了,都情不自禁高興起來。可是醫生們卻緊縮眉頭,一點歡喜的情緒都沒有。
1月8日早會后,張佐良大夫走進病室在心電示波儀旁看了一會兒,沒有發現異常變化,再到病床邊,見周恩來仍安靜地仰臥在床上,眼睛閉著,臉色灰暗,口唇有點青紫,呼吸輕而快,每分鐘有30多次,脈搏雖然有90多次,但細弱無力。
張佐良覺得情況不太好,當即將情況報告了心臟病專家與麻醉科專家。他們決定通知所有專家到場,於是按下事先准備好用於應對突發情況的電鈴。
鈴聲就是命令!主治醫生吳階平等所有醫護人員迅速趕往周恩來的身邊。謝榮教授來到后,立刻提出要給周恩來作氣管內插管,並要張佐良向周恩來報告,征得他的同意。
張佐良彎下身子,將嘴貼近周恩來右側耳朵,提高嗓音說:“總理,您的氣管被黏稠的痰堵住了。阻礙呼吸,氧氣進不去,很危險。謝主任要求馬上給您從鼻孔插一根橡皮管進去,把黏痰吸出來,再大量輸入氧氣,就好了,您同意嗎?您如果同意,請您點點頭,或者睜一下眼睛。”
張佐良說著話時,滿屋子的人都屏息靜氣,凝神注視著周恩來的反應。
誰也沒有想到,周恩來真的被張佐良叫醒了,他不但睜開了眼睛,還微微地點了一下頭,表示同意。
謝榮立即將早就拿在手裡的橡皮管迅速准確地插進了周恩來的右鼻孔,開動吸引器馬達吸痰,隻聽得橡皮管裡的咝咝聲,未見到吸出多少痰液。謝榮果斷地改用稍粗一點的管子插入氣管,又吸了些痰出來后就用手不停地、使勁地捏一個大黑皮球,進行加壓輸氧,並進行體外心臟按摩,希望用這樣的方法挽救周恩來的生命。
搶救在繼續,但是奇跡卻沒有出現。經過加壓輸氧、體外心臟按摩后,仍看不到病情有所好轉。
專家們一個個雙眉緊鎖、神情緊張。張佐良一直握住周恩來的右手,感覺到脈搏愈來愈細弱,隻見心電示波儀上的曲線波發生了明顯變化,從60一下子到了40,沒有幾秒,掉到20,最后心跳曲線拉成一根直線,一下也不跳動了,脈搏也停止了。
心電圖呈現直線后搶救工作又進行了10多分鐘。至此,吳階平看了下手表,同幾位專家交換了一下意見后宣布:搶救工作可以停止了,把那些東西都撤掉。這包括了周恩來身上的輸液管、各種引流管與排泄管、心電圖電極板等設備,並囑咐護士將周恩來臉上擦干淨,整理好床鋪,用新床單將周恩來全身覆蓋起來……
還沒有等吳階平說完話,突然有人扯著嗓子,大聲呼喚:“總理!總理啊!總理!——”
這聲音把大家壓抑很久的悲傷喚醒,悲痛的感情一下子爆發了,整個房間裡哭喊聲一片,大家邊哭邊喊:“總理,你醒醒啊……”
這悲傷哭聲中,鄧穎超的哭聲格外令人心碎。
鄧穎超哆嗦著雙手摸著周恩來的面頰,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額頭,無限哀傷地說:“恩來,你走了……”
隨后,一床嶄新的白色被單將周恩來的遺體覆蓋住。
專家、醫生、護士和周恩來身邊的工作人員抽泣著,依依不舍地離開了病床,大家都站到房間邊,為黨和國家領導人向周恩來遺體告別騰出空間。
大家擔心鄧穎超一直這樣悲傷,會引起她心臟病發作,於是幾位護士過來將她攙扶到病室隔壁的房間裡,先休息一下,以節省體力應對繁重的后事工作。
第一個來到病房的是李先念,緊接著華國鋒、葉劍英、鄧小平等在京的政治局委員們陸陸續續地來了。
江青走進房間時,人們把目光集中到她身上。有人扶著鄧穎超走來,江青擁抱了她,對她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上午11點,中央領導人陸續到齊。鄧穎超向在場的中央領導轉述了周恩來生前提出的三點要求:一、不保留骨灰﹔二、后事處理不要特殊不要超過任何人﹔三、不要開追悼會,不搞遺體告別。鄧穎超說,對周恩來的喪事一切由組織決定,她個人沒有什麼意見和要求。
聽完鄧穎超的意見,李先念第一個提出反對:“不行,不開追悼會不能拿總理來開刀。這樣的話我們沒法向全國人民交代。”
李先念的反對立刻得到領導們一致贊同,認為就是改革悼念形式,也不能從總理身上開始改革。
領導人討論的結果,不僅追悼會要開,遺體告別也要搞,至於骨灰是否保留,需要經過毛澤東批准。
接著中午11時多,按照事先商定的方案,周恩來的遺體被抬到救護車上,由著名泌尿外科專家、醫療組長吳階平和虞頌庭、熊汝成、於惠元、吳德成,心臟內科專家陶壽琪、黃宛、方圻、跟隨周恩來多年的警衛、保健醫生、護士等坐在車上護送,老楊師傅駕車,警衛車輛、行車路線、沿途軍人和警察的部署,都按照周恩來生前的規格進行,遺體存放在北京醫院太平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