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05月07日16:20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不幸香消 親情永存
1945年秋天,日本帝國主義宣布無條件投降,中國人民取得了抗日戰爭的偉大勝利。在八年抗戰中,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人民武裝力量有了很大的發展,在全國各地取得了大片抗日根據地。延安培養出來的大批干部紛紛調往各地工作。姐姐滿懷喜悅地報名去華北解放區,到華北文藝工作團工作。臨出發時她卻因再次生病未能隨隊出發而不得不滯留延安。她邊養病邊從中央黨校調到延安京劇研究院,邊演出邊研究中國民族歌舞劇、昆曲、京劇等。誰知她剛到京劇研究院不久,就發生了一件誰也想不到的意外事件。
據那天和姐姐一起出事的當事者肖甲同志30多年后回憶:那是1945年10月31日,延安平劇院在楊家嶺演出平劇《三打祝家庄》。參加看演出的觀眾都是即將奔赴各解放區的領導干部,也包括諶曼麗同志。戲散了以后,大家在中央黨校食堂吃了夜宵,因為面臨分別,吃完后大家仍難以就寢休息。我當時住在山上一條彎道旁邊,那一排共三孔窯洞,上兩孔小一點,我們三個男同志住底下一孔大窯洞。大約午夜時分,我正在看郭沫若郭老的著作《甲申三百年祭》。這時,住中窯的一個同志呼喊我說:“快來看,我窯洞壁上糊的紙在破裂……”我一頭奔出窯洞門,隻聽到周圍滿是“唰唰唰”的響聲。我懷疑是不是下雨了,就伸出雙手去接,沒有感到雨滴,抬頭仰望,一碧星空,再仔細一瞧,原來是土屑紛飛,如雨落似的沿著窯洞牆面往下掉。
“是不是窯洞要坍塌?!”我們幾個男同志一邊議論一邊喊叫最上一孔窯洞內的女同志,她就是諶曼麗。曼麗聽到我們緊張的喊聲,身上披了一件翻毛大衣跑了出來。這時,那“唰唰唰”的聲音更大更急,猛然聽到“嘎嘣”一聲,中窯內的燈隨之熄滅了,支撐窯洞的主木梁斷了,我們立即大喊“快走”。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我轉身的一剎那,崩塌的山土已沖壓下來,我被完全地埋到土下。經跳崖逃得性命的人的呼喊,驚動了京劇研究院的同志們。他們抄起大生產時用的钁頭、鐵锨,提著馬燈,從沒路的地方拼命爬上山來救人。我的頭因靠近斜坡埋得很淺,又沒有被從上面滾下的大土塊砸著,同志們很快就把我給刨了出來。我剛得救就告訴他們,在我身邊不遠還有兩個人呢。同志們一聽,又奮力把另外兩個人從土下刨了出來。當時這兩個人已經沒有了呼吸,人們大聲呼喊著他們的名字,並緊急為他們做人工呼吸,直到醫院的大夫趕到現場,這才確証他們已經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犧牲的這兩位都是有志有為的青年。他們一個叫張福興,河南人,平時無論是學習還是工作,都很用功。另一位就是諶曼麗,是周恩來副主席和鄧穎超大姐的干女兒。她是鄧大姐帶到延安來的,演話劇很有名。曼麗犧牲后,鄧穎超大姐還專門找了曼麗的丈夫金紫光同志,表達自己極度的傷心和哀痛。
據我父親1950年為姐姐所做的《烈士諶曼裡傳略》說,1946年1月,首次政協會議(指國民黨時代召開的全國政治協商會議)在重慶召開的時候,他接到鄧媽媽寫給他的一封信,說曼裡和其他幾個人在1945年10月31日夜在延安遭遇山崩而不幸犧牲,有關方面已為她開了追悼會並已安葬於延安郊區。鄧媽媽還特別表達了她對曼裡保護不力的自責和傷悲,同時也轉告了周伯伯對失去曼裡這樣一個好女兒的惋惜。
周伯伯和鄧媽媽不僅在姐姐犧牲時表示了他們的哀痛,新中國成立后,他們在繁忙的工作中也沒有忘記他們這個心愛的女兒。1953年5月,鄧媽媽專門為姐姐做了一份簡歷,詳述了姐姐短暫而輝煌的一生。這份簡歷是鄧媽媽的秘書陳楚平手錄的,至今還在我的手中保存。
1960年4、5月間,周伯伯出訪印度、尼泊爾和柬埔寨,中間有個在國內短暫停留的時間。周伯伯出訪時鄧媽媽並沒有同行,但周伯伯到貴陽后特意相約鄧媽媽來貴陽,並通知我父親一起在貴陽省委招待所相會。這是三位“五四”運動時的老戰友十幾年以后的又一次相聚。他們在暢敘別后思念時也談到了姐姐當年的不幸,表達了留存在他們心間的惋惜傷痛之情。
是年8月,周伯伯、鄧媽媽邀請父親、二姐曼蜀和我一起到北京中南海他們家中作客。我們一家父女三人在貴州省委統戰部有關同志陪同下進京,周伯伯並於8月12日那天傍晚,在西花廳會見了我們父女三人。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最難以忘懷的一天。快半個世紀過去了,周伯伯和鄧媽媽那親切和藹的音容笑貌仍歷歷在目,永遠揮之不去。
1963年,北京京劇團准備赴港演出。周伯伯在聽取了相關匯報后,專門接見了北京京劇團的馬連良、張君秋、裘盛榮、趙燕俠、肖甲等19人。陪同周伯伯接見的還有廖承志、夏衍等領導人。接見前,劇團領導向周伯伯一一介紹被接見人員。介紹剛結束,當時也在座的鄧媽媽就問肖甲:“你就是和曼麗一起被窯洞埋下的肖甲嗎?”當她聽到肯定的回答后,還特意詢問了肖甲那次被壓后有沒有留下后遺症。鄧媽媽觸景生情地又想到了她的女兒諶曼裡,向人們表達著她們那無法割舍的母女情深。須知,當時我姐姐已去世18年了。時光荏苒,親情卻在牽挂中歷久臻醇。
斗轉星移,歲月匆匆。我的大姐諶曼裡離開人世已經64個春秋寒暑了。64年前,姐姐因為赴華北解放區華北文藝工作團工作,把自己的兩個兒子寄養在延安一位老鄉家中。她犧牲后,周伯伯、鄧媽媽和我父親都曾多方尋找過她的這兩個兒子,終因時局維艱,尋找未果。前些年我家人互相打聽尋找,也未獲得任何有價值的信息。現在,我們都已進入老年,我們的這兩個小外甥今年也已是花甲之年的人了,你們安在?(諶曼玲 提供資料 秦九鳳撰稿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