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01月09日11:47 來源:人民網-文史頻道
摘自《陪伴病中周恩來的日日夜夜》,中國青年出版社
1975年1月,周恩來在四屆人大上作政府工作報告。(出自《陪伴病中周恩來的日日夜夜》,中國青年出版社提供)
我們參與了周總理的護理工作
住院后的醫療護理工作,理應由護士負責,可是周總理的日常生活習慣,還是我們衛士熟悉,所以有些事情由我們衛士去做,這在總理住院的后期顯得更加突出。總理得的是膀胱癌,有些下身的治療是由大夫去做,他不讓護士清理他的下身。如手術后的幾天,因體虛出汗過多,需要擦洗身體,護士負責擦上身,我們負責擦下身。
1975年9月20日第四次手術后,特別是進入12月,總理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全在床上解決,大小便的清理工作都由我們衛士來做。大夫們一再交代,總理經不起風寒。為使總理不因大小便時受涼,我們就跪在床邊,頭伸進被窩,借助手電筒的微光,為總理清理大小便。總理真是瘦成皮包骨了,他兩條腿上的肉很少,隻剩兩張皮了。每次清理完畢,我們都用毛巾給總理熱敷一下,每次用時5∼10分鐘。看著總理臉上輕鬆的表情,表明他已舒服了很多,有時總理對我們點點頭,我們才會鬆一口氣。
總理在日常生活中很注重儀表。每天起床后,他在衛生間自己刮臉或者去北京飯店刮臉,這是每天必做的事。有時感冒了,幾天不去開會、不去見外賓,他也不會幾天不刮胡子。記得1973年底,在政治局會議上被重點批評的時期,雖然心情不好,但他每天去開會,仍然穿戴整潔、儀表端庄。
住院的日子裡,除了手術后的幾天不能下床洗漱外,隻要自己能去衛生間,總理都會一項不落地做好清理。臥床后的兩個多月,總理已不能下床,隻好由護士幫他洗漱。張樹迎、喬金旺和我看著總理的胡子慢慢長長了,總理不同意再請北京飯店的朱殿華師傅來刮臉,他不想讓朱師傅看到他病成這個樣子,怕朱師傅難過。我們也不能任由總理的胡子這樣長下去,我們不會刮,我們可以用剪刀剪呀!
於是,我們同護士許奉生商量此事。經總理同意后,我們開始給總理剪胡子。張樹迎、喬金旺都比我年長10歲,他倆說當助手,我和許奉生負責剪。剛開始剪時,總理還幽默地說,你們別剪破了臉。我剪了兩下,覺得總理不太放心,改由護士許奉生剪。她膽大心細,手也輕巧,我隻能當助手。剪的雖然沒有刮的那麼好,看上去還過得去,不會因為胡子而影響吃飯了。同時,也能使總理保持儀表整潔的習慣。就這樣,我們剪過兩次,始終不讓總理的胡子長得過長。最后一個月,總理無法進食,改為鼻飼,沒能再為總理剪胡子了。病中周總理的胡子也沒長得像在延安時期的“美髯公”那樣。所以,總理去世后,我們把他送到北京醫院的太平間,請來了朱殿華師傅。朱師傅哭著說,你們兩個多月沒讓我去看總理、沒給總理刮臉,他的胡子也不是長得很長。我們說中間給剪過兩次。他很細致地為總理最后一次刮淨胡須。
周總理病重期間的飲食
周總理住院后的飲食,是由他的廚師桂煥雲同志依據總理的飲食習慣列出菜單,再由醫生們參照總理身體狀況的需要加以調整、共同協商,為總理做出可口的飯菜,以保証總理的營養。這期間,我們也會推薦一些總理可以接受的飯菜。
1975年11月16日下午4時,經我們提議,與大夫們協商並報告鄧大姐,為總理在人民大會堂花錢定做一份紅燒魚翅。魚翅這種高級菜,在總理、大姐的日常生活中,是很少吃的,隻有總理在宴請重要外賓時才會吃到。這次給總理吃,是我們為總理補充營養和增加食欲的措施。
由於總理已多日不能下床吃飯,就躺在床上把枕頭稍微墊高一點,由護士許奉生喂著吃。第一勺,總理點頭表示可以吃,於是許奉生開始一勺飯一勺魚翅交替地喂。畢竟總理臥床多日,他吞咽很費力,頭上冒出了汗珠。總理說:“小高喂我吃。”於是我改為把米飯和魚翅混合在一起,這樣吃味道會好一些。總理邊吃,邊數著數,一共八口飯。
八口飯,對身體健康的人來說,耗時也就一二分鐘,但對已步入癌症晚期的周總理來說,卻是一項異常艱巨的任務,他竟足足吃了半個小時,是依仗強大的意志力才完成了這項艱巨的任務。在總理看來,為了黨和國家的前途命運,他必須活下去,哪怕隻延長一天、一個小時、一分、一秒,“四人幫”就不敢明目張膽地興風作浪,所以再苦再難他也得扛著。最后,總理說不吃了,並說要不是為了治病,真是不想吃這飯。雖是這樣,張樹迎和我以及大夫們看總理能吃上這些飯還是高興。
張樹迎和我向鄧穎超大姐匯報了此事,鄧大姐說:“你們為恩來的生活、治療用盡了心思,想一切辦法讓他多活一些時間。”這是鄧大姐對我們這樣做法的肯定。
有一天,聽醫療組負責腸胃消化方面的專家陳敏章介紹,說北京飯店有一種湯做得很好,營養豐富。我們如獲至寶。因為在當時,隻要對總理治病有利,我們都會採納。
我開車到北京飯店去定制這個湯。飯店的領導早已知道總理生病,聽說要做個湯,他們發自內心地高興,因為能為總理的康復盡點力。湯的用料比較多,我隻記得有海參絲、魷魚條、香菇等,用雞湯燉。做好后取回來給總理吃,總理覺得不錯,喝起來比較容易。總理詢問了湯是哪兒做的,並一再叮囑一定要付錢。我說總理放心吧,我已付了錢。
后來,北京飯店又為總理做了同樣的一碗湯,取回來的當天,總理因改用鼻飼,已不能進食,拿回來的湯總理也沒喝上。我們取湯時付錢給北京飯店。他們說,總理吃得好,以后還會要,最后一塊算吧!我們也覺得這辦法可以。因忙於照顧病情逐步加重的總理,我們把湯錢的事給忘了。
周總理去世后,張樹迎和我想到了這件事,便打電話找到了北京飯店的齊經理。他哭著說:“總理都不在了,你們怎還想著這件事,這錢不能收,不能收。”他連說了幾個不能收,悲痛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張樹迎對我說,那就算了吧。這碗湯錢就沒交成。
錢沒交,當時我們是想通了。可今天想來,仍覺得對不起周總理。 這是我們的過錯,我們的失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