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憶人·典故】周恩來三晤宋希濂

圖：1960年10月，周恩來與舊日黃埔軍校的同事、同學在頤和園合影。

宋希濂是黃埔軍校第一期學生，從北伐戰爭到解放戰爭被俘，為國民黨軍隊指揮大小戰役數十次。曾獲“青天白日勛章”，有“鷹犬將軍”之稱。作為宋希濂黃埔時的老師，周恩來曾多次對國民黨的這位“鷹犬將軍”開展工作。這其中，在不同歷史時期的三次會晤，對宋希濂的軍事、政治生涯產生了重要影響。

初 見

1926年初的一天，同為黃埔軍隊連長的陳賡帶著宋希濂在廣州見到了周恩來。“報告周主任，教導二團第四連連長宋希濂應約……”一見到周恩來，宋希濂分外驚喜，立即收攏腳跟，挺了挺身子，行了個軍禮，脫口而出。此時宋希濂剛剛在陳賡的介紹下加入了共產黨，周恩來見到宋希濂后親切地對他說：“你不必報告了，情況陳賡早就同我講過，你已經加入了共產黨，這很好嘛。你們既是我的學生和部下，又是我的同志，不必拘束，隨便談談。”隨后，周恩來詢問了連隊中共產黨員的發展情況，幾個人又對當時的革命形勢發表了看法。這是宋希濂與周恩來的第一次面談。但之后不久宋希濂與陳賡分道揚鑣，跟隨蔣介石走上了另外一條路。

際 會

1936年12月12日“西安事變”爆發后，宋希濂奉命率國民黨36師前往西安解救蔣介石，並在事變和平解決后負責在西安維持社會秩序。這時，國共雙方已經開始第二次合作，著手聯合抗日。又是在陳賡的聯絡下，宋希濂又一次見到了周恩來。在一間簡朴的會客室裡，陳賡著一身灰土布紅軍軍服，宋希濂則頭發锃亮，將官服筆挺。坐定后，周恩來風趣地說：“十年前你們都是北伐軍的營長，現在一個是紅軍師長，一個是國軍師長，官階一樣，派頭是大不一樣。真是小米加步槍與飛機加大炮，一土一洋。”“哪裡，哪裡”宋希濂不好意思起來，“比別人我也不輕易甘拜下風，但陳賡兄是我的同學兼學長，我不敢這樣狂妄。”於是他們的話頭轉向十多年前的長沙、廣州、黃埔，多少個可懷念的日日夜夜，周恩來最后意味深長地說：“你和陳賡又走到一起來了，這是頗有象征意義的好兆頭！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從現在起，站在一起。日寇虎視眈眈，大敵當前，已經到了用血肉筑成新的長城的時刻。在國共兩黨第二次攜手合作之時，你們就發揚黃埔精神，來個競賽吧。”“我記著老師的話。”宋希濂告別時緊緊握著周恩來的手，回答說：“不只是我和陳賡。在日本人面前，國共兩黨都應當真誠團結，保衛中華，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說得好，不愧是黃埔健兒”周恩來說。以后不久，陳賡奔赴華北抗日前線，宋希濂投入“八·一三”淞滬血戰……

新 生

抗日戰爭勝利后，蔣介石蓄意發動內戰，身為蔣介石嫡系部隊高級將領的宋希濂奉命與人民解放軍作戰，1949年12月在川西失敗被俘。1959年12月，宋希濂與其余三十余名戰爭罪犯首批獲准特赦。12月14日，他和一些特赦人員就受到了周恩來的接見。周恩來親切而又風趣地說：“在座的絕大多數是黃埔學生，我和文白（張治中）都曾經是黃埔軍校的教官，是你們的老師。學生走錯了路，不管怎麼說，老師多少也是有責任的啰！”張治中頻頻點頭，周恩來與陳毅也爽朗地笑出聲來，在座的緊張情緒立刻消除了大半，宋希濂也露出了笑容。周總理又接著說：“歷史已成為陳跡。不管你們走了一段多大的彎路，今天總算回到了人民的陣營，又走到一起來了。一頁新的歷史已經開始，這是要向你們表示祝賀和歡迎的。”一陣熱烈的掌聲過后，周恩來又詢問每個人的身體和家庭情況，周恩來對宋希濂說：“看上去你身體不錯，不到五十歲吧？你的家庭都有誰？在哪裡？”宋希濂站起來，周恩來擺手要他坐著說，但他仍然沒有坐下，回答說：“感謝老師的關懷，我今年五十二歲，但身體很好，我的后半生還能為人民做力所能及的事。我的妻子1949年就已病故，五個孩子都在美國和香港，國內還有妹妹和其他親屬。”“海外的可以先聯系，國內的可盡快見見面。你們的工作、生活、家庭可以一步步做安排。有什麼要求和困難，可以找中央統戰部徐冰，他是副部長，負責安排你們今后的工作和生活。”周恩來親切地回答道。漸漸地，被會見的特赦人員都感到輕鬆愉快，周恩來這才開始正式的長篇談話，他生動而又透徹地講了政治問題、思想問題、實踐問題和前途問題，為包括宋希濂在內的特赦人員指明了方向。

注： 宋希濂(1907—1993)，出生在湖南湘鄉縣（現屬雙峰縣），1921年就讀長沙長郡中學。1924年畢業於黃埔軍校第一期，參加了北伐戰爭，曾任國民黨部隊團長、旅長、師長。抗日戰爭爆發后任78軍和71軍軍長，34集團軍副總司令，11集團軍總司令。他積極參加抗日戰爭，是著名的抗日愛國將領。1949年在四川峨邊縣被俘，1959年12月獲特赦釋放。1960年后他先后任全國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委員，第四屆政協委員，第五、六屆全國政協常委。他居留美國多年，1984年，與蔡文治、侯鏡如、李默庵等黃埔校友籌備成立了“旅美黃埔軍校同學及其親屬促進中國統一籌備委員會”，呼吁發揚黃埔精神，促進中國統一，為振興中華民族而奮斗，並擔任黃埔軍校同學會副會長。1993年2月卒於美國。同年4月，骨灰安葬在湖南長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