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樣的光焰永不熄滅

周恩來同志在半個多世紀裡，為中國人民贏得解放、世界人民贏得和平，建樹了豐功偉績。他是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卓越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是中國共產黨人的杰出代表、全黨全軍和全國人民敬愛的領袖，也是我們每個炎黃子孫的學習榜樣。３０年代，我在中央蘇區、長征路上、陝北“紅大”……４０年代在推翻蔣家王朝統治的解放戰爭中，都親聆身受他的教導。新中國成立后，我在京津衛戍區、華北軍區、北京軍區、防空軍、總參謀部工作，由他授命並直接指揮，完成過許多任務。他事必躬親的高度負責精神，嚴謹、周密的工作作風，關心他人而嚴以律己的崇高品德，給我以深刻教育。許多事情至今還歷歷在目。

　　１９５７年國慶節后，一位國家元首要離京回國時，周恩來同志代表中國政府陪同他在機場檢閱了陸海空三軍儀仗隊，送他到舷梯旁，各國駐華使節、武官和我國政府的部長們、人民解放軍的高級將領們在機旁列隊歡送他。歡送儀式熱烈、隆重，周恩來總理很高興。

　　但是，就在那位國家元首的飛機騰空以后，外國使節、武官的隊列依然整整齊齊，人們像是對元首座機行注目禮時，我國政府的幾位部的領導卻自己驅車往機場外疾駛而去，有位將軍也急步奔向自己的車子……周總理看到了，嚴肅地對我說：

　　“成武，把他們叫回來！飛機還要在機場上空盤旋一周才走哩！”

　　我立刻跑步去把走在半路上的將軍請回到隊列裡，一起昂頭揮手向在機場上空盤旋的元首座機行告別禮。

　　元首專機遠去以后，在場的外國使節、武官們想等周總理走后自己再動，但周總理說：“請各位先走，我要對我們的干部進行教育。”

　　各國使節、武官和儀仗隊都走了，機場裡隻有自己的同志靜候周總理指示。剛才轉回隊列的同志心裡有點緊張，悄悄問我：“總理要批評我嗎？”顯然不是。總理的面孔還是那樣溫和可親，洋溢著熱情，他問：“為什麼有人走呢？離開隊列有什麼理由嗎？”總理看著大家，見沒有人回話，便說：“我現在把道理說清楚。國家元首的座機起飛后繞場盤旋一周，是表示對所到國的答謝。東道國送行的人是不能在這之前離開的，離開了就是禮貌不周。今天為什麼有人提前走呢？我有責任把這個道理講給大家聽。”然后轉身對我說，“今天發生這樣的問題，成武同志，你也有責任。你是衛戍區司令，有責任執行你的職責，讓大家做到禮節周到。外事場合，任何失禮都是對客人不尊重，都不應該。”

　　我和其他同志一樣，立正著聽完總理的話。當天下午，我在一張紙上寫了個檢討，送給總理，表示今后一定按總理指示辦，做好這方面的工作，不再發生類似今天這樣的事情。就在這天晚上，總理辦公室來電話說：“總理看了你遞給他的紙條，笑了！說，成武還那麼認真。打個電話告訴他，以后注意就行了。”

　　第二天，幾位在機場提前走的同志都來電話，問我總理有什麼批評？讓我轉達他們願意檢討自己的失禮行為。

　　這件事對我教育十分深刻，雖然已經過去了３０年，想起來仍使我感到周恩來同志是禮貌待人的楷模。他對外賓禮節周到，對同志、對群眾不也一樣的彬彬有禮嗎？這是他身上的一種高度的文明素養。我們的國家在世界上素以“禮儀之邦”著稱。今天我們建設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周總理的言行舉止就是文明的典范，繼承並發揚他的禮貌待人的優美風格，是不能忘懷的重要一課。

　　我在總參謀部工作期間，親身經歷了周總理為維護祖國尊嚴和安全所處理的許多重大事件。那時對我國採取敵對政策的美國當局，多次派出軍艦、飛機侵犯我國領海、領空，我國政府每次對其入侵行動發出警告，都是在周總理主持下，根據確鑿証據后才公布於世的。我每參加一次這項工作，都受到強烈的愛國主義思想和實事求是精神的教育。比如１９６３年周總理對我國第一艘萬噸輪沉沒事件的處理，就是最完整最典型的這樣一堂課。

　　這一年的春天勝利氣氛很濃。三年自然災害和“大躍進”造成的經濟困難被克服了，台灣國民黨軍隊進攻和襲擾東南沿海大陸的企圖被挫敗了﹔社會主義經濟建設在復蘇，全國人民學習雷鋒的熱潮正興起……整個形勢令人興奮、喜悅。但在５月１日傳來了我國第一艘萬噸輪突然失事沉沒的消息，使人們的心情十分沉重。

　　這艘萬噸輪叫“躍進”號，載的是礦石、玉米，是由上海駛往日本的門司港，行至南朝鮮濟州島附近的蘇岩礁海域沉沒的。沉沒的原因，外電報道很多，有的說出事時有巨大爆炸聲響，是遭到了水中兵器攻擊﹔有的說是受到了來歷不明的潛艇攻擊﹔還有的說是３條魚雷擊中了船的腹部。一時間，“躍進”號沉沒海底，成了國內外輿論嘩然的大事。周總理指示我立刻隨他去上海查清失事原因。

　　這年，周總理６５歲，但精力之充沛不減當年，我們是隨總理一起走的，５月１０日乘飛機到杭州，向毛澤東主席報告。

　　當時毛澤東同志正在杭州主持全國農村工作會議，我們在杭州住了兩夜，周總理向毛主席匯報了空軍、海軍出動營救沉船人員的情況，也了解了會議精神。他對毛主席在會議文件中曾寫的一段闡明人的正確思想是從階級斗爭、生產斗爭、科學實驗三大實踐中來的論述，十分重視。毛主席聽了恩來同志對沉船原因的冷靜分析，完全同意他提出的由海軍、空軍、交通部聯合組成海上編隊，到出事海域查實情況的部署。周總理強調說，這是關鍵的一步。隻有進行海底探摸，獲得物証，才能判斷船是受到敵方攻擊還是航行觸礁？在沒有取得確鑿証據之前，不下結論，不發消息。

　　隨后，我跟總理於５月１２日乘飛機到上海，在上海錦江飯店專門召開了調查“躍進”號失事原因的准備情況匯報會議。當時參加會議的有正在上海的空軍司令員劉亞樓同志和南京軍區空軍、海軍司令部、東海艦隊、上海警備區以及地方各有關單位的負責人。周總理在會上聽取“躍進”號上被營救的人員的匯報后，說：“我們在調查‘躍進’號沉沒原因中，一定要貫徹執行毛主席的指示，不僅要注重和階級敵人作斗爭，而且要注重和自然界的敵人作斗爭，要實事求是，要有科學態度。”會后，他又為出海探摸進行深入細致的調查研究，為做好准備工作親臨第一線作了一系列的指示。

　　“躍進”號是我國首次駛往遠洋的萬噸貨輪，對於我國建立四通八達的“海上鐵路”，發展遠洋運輸事業和對外貿易，具有“開路先鋒”的意義。但是不幸，它半途而“沉”了！周總理鼓勵大家不要氣餒，把“不幸”變成課堂，找出教訓，加速提高海上防險救生能力。為此，周總理夜以繼日地為組成海上編隊和空中編隊，為潛水員潛到幾十米的空前深度，為購買所需要的深海探視、切割器材，以及解決出海編隊的安全和生活保障等大大小小的事宜，指揮並率領海軍、空軍、上海市和上海打撈局等單位的同志們，在各個陌生的領域開拓前進，逐條逐件落實，拿到合格的成果。

　　最重要的也最復雜的准備工作，是深水抗壓試驗和潛水員的加壓鍛煉。建國初期，潛水用的是手壓氣泵，而且潛水深度還達不到１０米。這一次的潛水深度要求達到幾十米，同時要探摸船底，切割船體，取出物証。這時的潛水設備和技能雖然比５０年代有了很大提高，但距需要仍相差很遠。為解決潛水難點和防止潛水員發生“減壓病”，造成人身傷亡事故，周總理不僅接見了東海艦隊與上海打撈局的所有潛水員和潛水員的家屬，還親臨第二軍醫大學海洋醫學系，觀察、了解用白鼠、兔子、猴子等動物作深潛抗壓試驗的情況，並詳細記錄了重要數據。到潛水員開始進行抗壓鍛煉時，他為了保証潛水員的絕對安全，了解潛水員在水下能不能承受６個氣壓，又親臨吳淞口，不顧驕陽似火，從始至終沒離開現場。潛水員在深水位置練習作業時，他幾次和加壓艙裡的潛水員通話，詢問潛水員感覺怎麼樣？脈搏每分鐘跳動次數多少？給潛水員以極大的溫暖和鼓舞。當潛水員通過逐步減壓安全出艙時，總理也立刻上前去攙扶，還親手給一個潛水員按脈搏，把跳動次數記在小本子上。周總理這種親如家人、勝過家人的熱情關懷，使潛水員們和他們的家屬都十分感動。每個潛水員由此對於到遠洋下潛幾十米的深度，增強了勇氣和信心。后來經過嚴格鍛煉、考核，由海軍和上海打撈局挑選了２５名潛水員出海，他們在水深５７米左右的水域先后下潛７２人次，７０％的人一次水下作業時間超過半小時，有３人一次水下作業時間超過１小時，突破了當時的世界潛水紀錄。

　　周總理以身示教的務實作風，使出海准備工作進行得卓有成效。但是在研究調查編隊組成的會上，周總理針對到會領導干部都是艦隊的副司令、副政委，尖銳地提問：“艦隊司令、政治委員呢？”並嚴厲地說：“‘躍進’號沉沒已成了國際事件，這樣的大事我當總理的要抓，他們當司令的，當政治委員的，也要親臨第一線麼！國家造一條萬噸輪沉沒了，原因在哪裡？問題不重大？對於重大問題，我們主要領導干部一定要親自出馬，這要成為一條規矩。主要領導干部親臨第一線要善於抓住關鍵性問題不放。不從萬噸輪沉沒引出教訓，不一抓到底，怎麼向人民交代？”他對人民事業的熾熱情感溢於言表，使到會同志在思想深處受到很大震動。接著他對“躍進”號臨出海才組建領導班子﹔走哪條航線，調查不認真，選擇不適當，直截了當地提出了批評，要求這次出海務必引以為戒。所以會上對於編隊干部的配備和各艦船領導班子的調整，討論得格外認真、細心。經過反復斟酌、議論，最后決定：調查編隊由海軍以１０艘艦船組成﹔由空軍司令劉亞樓同志組織南京空軍負責空中掩護，作出嚴密計劃，一個編隊返航前另一個編隊要接上，不留空隙，保証海上編隊的安全。５月１８日海上編隊自吳淞起航﹔起航前用５天時間檢查各項准備工作的落實。於是，周總理又意氣風發地投入了出海前的最后一段工作。他親臨海上編隊的動員大會，作了內容充實、生動的報告，希望編隊全體指戰員同心協力完成任務，為偉大祖國爭光。他逐艦逐船進行檢查，同各個重要崗位的同志見面、談心，進行切合實際的思想政治工作。全體指戰員在他不辭勞苦、諄諄善誘的偉大精神感召下，征服艱難險阻，在驚濤駭浪中出色地完成了調查任務。尤其是潛水員們，從５月２６日至６月１日，連續下潛作業，不僅查實了沉船“躍進”號有破洞３處，凹陷５處，其中最大破洞長達１７米，每個凹陷處都有壓碎的礁石粉末﹔而且拍照了蘇岩礁上被碰撞痕跡和被撞周圍有許多礁石碎塊的照片，還取回了《航海日志》和帶有紫紅色漆皮碎片的礁石。至此，以確鑿的物証証實：“躍進”號是偏離航向觸礁沉沒的。

　　在編隊出海之后，周總理因公趕回了北京，命令我留在上海負責實施他的預定計劃，將查實的情況隨時向他報告。情況查實報告周總理之后，新華社隨即發表聲明：“……經過周密的調查，已經証實‘躍進’號是因觸礁而沉沒的。”平息了外國的猜測和議論，轉而為贊揚中國的求實態度和氣魄。與此同時，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表彰了為獲得這一實事求是的准確結論做出貢獻的海上編隊和空中編隊的全體人員。但編隊人員清楚，做出最大貢獻的首先應當表彰的，是敬愛的周總理。

　　我回到北京已是６月初，見到了周恩來同志５月２９日作的《反對官僚主義》的報告。這份珍貴的文件，指出了官僚主義的２０種表現，精辟地闡明了“官僚主義是領導機關最容易犯的一種政治病証”，“如果聽其發展，不堅決加以克服，必將造成更大的危害。”回想我這次跟隨他處理沉船事件的全過程，實際上是受了一次最深刻、具體的反對官僚主義的教育。他正確對待這個重大事故的馬克思主義科學態度，深入實際、深入群眾、言傳身教的優良作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偉大公仆形象，給我們樹立了學習榜樣。這榜樣的光焰是永遠不會熄滅的！今天仍然照耀著我們深化改革、為實現黨的十三大提出的經濟發展目標奮發前進的光輝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