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武生
2021年02月08日08:26 来源:人民网-中国共产党新闻网
坚持有进有退、进退有据的停战谈判方针,迫使美方同意将撤军问题列入“向双方有关各国政府建议事项”的谈判议程
朝鲜停战谈判开始后,周恩来多次指示,在我方提出的谈判议程中,务必包括“从朝鲜撤出一切外国军队”这一项。1951年7月13日,他在为毛泽东起草的致斯大林的电报中指出:“我们根据形势认为,‘三八线’及外国军队撤出朝鲜问题均应坚持。”7月15日,他在为毛泽东起草的致李克农并告金日成、彭德怀的电报中提出:“必须在对方同意将一切外国军队撤出朝鲜问题列入议程的基础上,我方才能对其他议程再加斟酌。”
遵照周恩来的指示,我方代表团在谈判中始终坚持“会议既然有权讨论停战,也就有权讨论撤军”的主张。7月19日,交战双方代表团大会召开第7次会议,围绕撤军问题展开激烈交锋。我方首席代表南日将军反复说明,撤出外国军队是朝鲜和平的根本保证。他质问对方代表:既然我们双方同意在朝鲜实现停火与休战后不再发生敌对军事行动,那么还有什么比从朝鲜撤退一切外国军队更能保证朝鲜在停火与休战后不再发生敌对的军事行动呢?
美方首席代表乔埃却强词夺理地说:“我们来此仅是为了讨论与朝鲜有关的军事问题,你们所讨论的问题是政治性的,所以我们拒绝讨论它。”美国国务卿艾奇逊和国防部长马歇尔先后发表声明,拒绝从朝鲜撤退一切外国军队。显然,美国政府是出于不愿放弃侵略亚洲的政治和军事需要。谈判陷入僵局。这时,周恩来指导我方代表团采取变通办法,“将从朝鲜撤军问题保留到停战后去讨论”,明确指示我方代表团:“我们愿同意不将讨论撤退外国军队问题列入此次会议的议程之内,但我们提议在已协议的四项议程之外,加入第五项――‘其他有关停战的问题’。这项议程的提出,为的是前四项议题都进行完毕并达成具体协议后,我们将在进行第五项议题时向双方有关各国政府建议在停战协定实施后一定期限内,召开双方高一级的代表会议,协商从朝鲜分期撤退一切外国军队的问题。”
7月25日,中、朝代表团提出了第五项议程的内容。对方代表团再也没有理由反对,只得表示同意。7月26日,朝鲜停战的议程谈判终于达成协议,其中包括撤军问题的第五项议程:“向双方有关各国政府建议事项。”
由于美方反对,朝鲜停战谈判没有讨论从朝鲜撤出一切外国军队的问题。但是,在周恩来指导下,中、朝代表团围绕“撤退一切外国军队问题”,同美方代表团展开了一场有进有退、进退有据的谈判斗争,终于迫使美方同意在停战后召开高一级政治会议,讨论撤军问题,而且这项协议被纳入朝鲜停战协定的第60款。这项协议的达成,为后来召开日内瓦会议和平解决朝鲜问题而继续开展的外交斗争提供了法理依据。
朝鲜停战协定签字后,我方力促召开高一级政治会议,讨论从朝鲜撤出一切外国军队问题
朝鲜停战协定签字后,从朝鲜撤出一切外国军队,和平解决朝鲜问题,开始提上议事日程。为落实朝鲜停战协定第60款的规定,周恩来在停战协议签字后就开始为准备研究召开高一级政治会议而操劳:同外交部领导人研究起草《政治会议问题的意见》;会见苏联、印度、瑞典驻华大使,请他们将《意见》稿转交本国政府,征询意见;复电联合国秘书长哈马舍尔德,要求联大废除非法通过的违反朝鲜停战协定第60款规定的非法决议等。
在中、朝方面的努力下,美方终于接受中、朝建议,于1953年10月26日在板门店举行关于政治会议的会谈。但是,美方毫无会谈诚意,对会议议程和政治会议的成员、地点、时间等问题无理取闹,拖延会议达30天。为争取早日召开政治会议,中、朝方面对会议成员、地点、时间、议程、行政和经费等问题准备提出建议。11月28日晚,周恩来到毛泽东处开会,讨论这个建议。30日,我方代表提出这项全面建议。
由于美国政府的阻挠、破坏,关于召开政治会议的板门店会谈毫无结果。在这种情况下,苏联政府积极促成四国外长会议的召开。早在1953年9月28日,苏联政府就曾照会美、英、 法三国政府,提议召开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参加的五国处长会议,讨论缓和国际紧张局势的措施。10月8日,周恩来代表中国政府发表声明,赞成苏联提议。
在苏联政府努力下,1954年2月18日,四国外长在柏林会议上达成协议:“建议有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美国、法国、联合王国、中华人民共和国、大韩民国、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及其他武装部队参加朝鲜战争并愿意参加会议的国家的代表,于1954年4月26日在日内瓦举行会议,解决朝鲜问题。”
对此,周恩来作出积极反应。2月27日,他在会见印度驻华大使赖嘉文时说:“四大国召开的柏林会议不能算是完全满意的,因为欧洲的重大问题没有取得协议;由五大国会议来审查和缓国际紧张局势的措施的事情,也没有取得协议。但柏林会议的一点收获,就是要举行日内瓦会议,从远东的具体问题来解决一些国际上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尤其是远东的和平问题。这就是一个成就。还有,用协商的方法来解决国际纠纷的原则也被推进了一步……中国人民是支持这个会议的。它可以推进国际和平,首先是朝鲜和越南的和平。”
根据四国外长会议,2月26日,苏联政府来电邀请中国政府派出全权代表参加日内瓦会议。3月3日,中国政府答复苏联政府,接受邀请,“同意派出全权代表参加日内瓦会议”。
精心部署,认真做好出席日内瓦会议的各项准备工作
日内瓦会议,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一次大型国际会议,也是新中国第一次参加国际会议,登上世界政治舞台。具有处理外交事务卓越才智和丰富经验的周恩来对此次会议相当重视,精心部署,周密安排,认真做好会前的各项准备工作。
第一,分析复杂多变的国际局势,研究制定出席会议的指导思想、方针和原则。
为主持起草出席日内瓦会议的各项文件,周恩来阅读了大量有关会议内容的函电、资料等,并约请外交部和其他方面有关人员讨论,深入分析研究会议可能出现的情况和问题,作出判断,提出对策。在此基础上,1954年2月底3月初,他主持起草了《关于日内瓦会议的估计及其准备工作的初步意见》等各项文件。
日内瓦会议的内容是:和平解决朝鲜问题,恢复印度支那问题。在《初步意见》中,周恩来分析当时局势,提出了相应的对策:“我方应紧紧掌握和平统一、民族独立和自由选举的口号,以及对李承晚的武力统一和美、韩共同防御条约,以及人民在没有任何自由下的所谓选举”。同时,他对这种对策能否实现也指出:“显然都不可能为对方所接受。争到最后,我们应在承认维持南北朝鲜现状,分期撤退外国军队和恢复南北朝鲜交通贸易等问题上谋求解决办法,以建立初步的和平局面。”周恩来对日内瓦会议结局的分析和估计,是实事求是的,也是富有远见的。
1954年3月2日,中共中央书记处会议原则批准了周恩来提出的这个《初步意见》。
第二,精心组成出席日内瓦会议的代表团。
对于组成出席会议的代表团成员,周恩来强调:(一)根据新中国首次出席大型国际会议的需要,务必配备强有力的成员组成的代表团,展示新中国登上国际舞台的形象。(二)借出席会议的机会,培养、锻炼我国的外交队伍和外交人才。对于出席这次会议的主要人选和助手的人选,周恩来指示外交部李克农副部长组织相关人员先行讨论。
李克农遵嘱提出代表团组成人员建议名单:周恩来任首席代表,张闻天、王稼祥和外交部另一位副部长任代表,王炳南任秘书长。李克农的建议名单被采纳。4月19日,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毛泽东任命周恩来为出席日内瓦会议的中国代表团的首席代表,张闻天、王稼祥、李克农为代表。王炳南为秘书长,雷任民、乔冠华、黄华、雷英夫为顾问。此外,各组组长和工作人员为陈家康、柯柏年、宦乡、龚澎、吴冷西、熊向晖、章文晋、浦寿昌、陈浩等。
第三,加强会前的外交活动,做好国际协调和国际宣传工作。
3月2日,周恩来致电金日成,派乔冠华、黄华前去向金日成汇报有关出席日内瓦会议的准备工作情况,并且提出,如同意,即请南日前来北京共同商量会议的准备工作。南日抵达北京后,周恩来于3月6日、10日两次同他商谈中、朝双方出席日内瓦会议讨论朝鲜问题的准备工作。
4月1日,周恩来飞赴莫斯科,出席苏联、中国、朝鲜、越南四国领导人参加的日内瓦会议预备会议,磋商参加日内瓦会议的方针、政策和谈判方案等问题,并预测会议的进展和可能取得的成果。会谈中,中、苏双方相互通报了有关日内瓦会议各自的打算和设想。会议一致认为,在当时国际条件下出席这样的会议,只能边走边看,随机应变,寻找对策。周恩来说:中国对会议既不抱过高的奢望,但也要力争取得某种成果。
针对“英、美都认为,朝鲜统一问题在日内瓦会议上是不能解决的,也不能找到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等传闻,4月19日,周恩来在出发赴日内瓦的前一天,接见印度驻华大使赖嘉文,对当时的国际形势和日内瓦会议即将出现的问题,作出了预测和判断:“日内瓦会议是不应该让它失败的,但是美国显然要阻挠日内瓦会议达成任何协议,特别是要威胁法国,使它不能就印度支那问题达成协议。朝鲜既然停战了应该进一步巩固朝鲜的和平,撤退一切外国军队,用和平的方法使朝鲜得以统一……但是在朝鲜问题上,美国要造成一种僵局……以便继续占领台湾、武装日本和维持远东的紧张局势。”
第四,周到、细致地做好技术性准备工作。
出席复杂的多边国际会议,对新中国外交工作是很好的锻炼和考验。对出席日内瓦会议的准备工作,周恩来不仅从宏观上着眼,做好制定出席会议的指导思想、方针和原则,而且从微观上着手,周到、细致地做好技术性准备工作。他多次指导举行“记者招待会”的模拟演练、组织翻译进行练兵、收集和研究与会议有关的文献、资料等。
在1954年4月20日中国代表团启程前夕,周恩来召开代表团全体成员会议。他在会上说:“尽管我们过去在国内谈判有经验,跟美国吵架有经验,但那是野台子戏,那是无法无天,什么也不怕,闹翻了也就那么回事,当然,我们谈判还不是为了闹翻。就是说,那时我们进行谈判的范围小,有什么就谈什么。中国是一个大国,到日内瓦是参加一个正式的国际会议了,我们是登国际舞台了。因此,要唱文戏,文戏中有武戏。但总归是一个正规戏、舞台戏。”